二战中的little bug

最后的公海舰队,第二帝国

雾蓝的海浪打在冰冷的钢铁之上,碎为一片乳白泡沫。

即便是初夏,斯卡帕湾依旧躲藏在浓雾之后,在这群陌生的来客马达的轰鸣下颤抖。但此时,面对这一片被拔掉牙齿的钢铁鲨鱼,恐惧却显得多余了。港湾内密密麻麻地泊着74艘第二帝国的海军主力,无一例外,他们被卸掉了鱼雷管,主炮也被拆掉了炮栓。毫无疑问,这些曾经纵横英吉利海峡的巨兽如今只能安安稳稳地龟缩在苏格兰茫茫的白雾中,等候着千里外的凡尔赛传来对他们命运的判决。红白黑三色的国旗无力地垂在地上。“也许再没有升起的机会了。”甲板上的罗伊特少将自语道,去年六月,当他们到港时,便被强制降下了那令欧洲颤抖的旗帜,而未来,正如他所思,恐怕也只有一团烈火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了。

冯·罗伊特是这支舰队最后的指挥官,他曾经无数次在暗夜中幻想接过腰间的这柄配剑,而当传到他的手中时,这已是一柄鲁钝而暗淡无光的兵刃了,再无往日叱咤四海的寒光英气。而他唯一能做的便只有任他在剑鞘中生锈,蚀烂。又是一声枪响,不用看,便知道天空中又少了一只海鸥的身影,难道德意志的枪弹如今只能向敌人的飞禽身上倾洒了?是了。

是了。

未来正如同眼前迷雾般茫然,少将的目光陷入了凝滞。“老伙计,再见了。”他带着盐茧的手指摩挲着漆皮剥落的舰桥上的铁锈,海风卷着咸腥的味道,吹乱了他本已花白的头发。在沉睡的巨舰上,他身着黑色军服的身影凝成了一尊雕像。

他们是如何到了今天的境地?当年的日德兰海战中,面对着150艘英国铁甲舰,炮弹在身边绽裂,四散的弹片穿过人体柔软的皮肤,一寸寸地撕裂肌肉。浓烟四起,温热的血液混合着冰冷的海水,一遍遍地冲刷着甲板。耳朵被炮声震聋,炮台喷吐着火舌,一切在混乱中被卷入了这片海上地狱。即便如此,胜利依旧是他们的。罗伊特少将沉默着,皲裂的嘴唇一开一闭,终于归于寂静。

他累了,那双澄明的烟蓝色的眼睛如今已渐渐被岁月浑浊,即便如此,那微腥的海风依旧让他神往,这片他奋斗了十来年的战场,在今天,就要将他抛入时代的海浪中,而他,则要为第二帝国留下最后的谢幕演出。

手中的怀表九点了。

在埃姆登巡洋舰的甲板上,各舰舰长聚集在此,聆听着德国统帅部的密电

“。。。清楚了吗?”

沉默。

一艘艘小艇又被放下了海,将这些指挥官们送回了各自的舰船上。

罗伊特少将坐了下来,在被卸下的主炮炮管上。呆滞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向前延伸着,凝望着那一片迷雾中未可知的命运。手指习惯性地掏出手帕,擦拭着胸前的铁十字勋章,即便它光洁的表面没有一个泥点,他在等待,等待什么?或许是那块怀表的指针吧。

手中怀表十点了。所有的水手已经在甲板上待命,这些仅存的小伙子们摇着困惑的头颅,似乎要让自己从刚刚吊床上的美梦中拉出来。“Mein Herren!”罗伊特少将踱着步,来到了这支败军的面前。“你们曾经战斗过!为帝国,为陛下,在这艘船上洒下过鲜血,而如今,你们的使命已然完成。”他没有理会士兵中的质疑声,顿了顿,“凡尔赛中的敌人想让我们的利剑,我们的伙伴,我们的舰船的炮口转向我们的祖国,亲人,未来,而今天,我宣布,让他们见鬼去吧!让我们的船长眠于海底,让鱼儿与它作伴,也绝不会给他们留下一寸钢铁!”

一切的迷雾不复存在,赤裸的未来终于摆在了这些士兵们的眼前,他们要亲手凿沉自己为之奋战过的舰船,只为了不让自己的失败成为敌人的胜利。

沉默。

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fur Vaterland”打破了这可怕的寂静,点燃了这些士兵心中最后的信念。 

手中的怀表十一点。伴着沉寂已久的unsere marine,少将对各舰发出了最后的指令,埃姆登巡洋舰的桅杆打出了“Paragraf elf,Bestatigen”的旗语,今天的舰队是真的要开瓶畅饮了。

黑白红的帝国旗帜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骄傲地飘扬在了波涛之上,一艘接着一艘,今天的帝国公海舰队终于完成了老提尔皮茨的夙愿,在不列颠的本土港口内升起了舰旗。

手中的怀表12:16,曾经的旗舰弗雷德里希大帝开始下沉,他没有愧对这位瓦尔哈拉中的主宰者的荣誉,底层的密水舱被破坏,通海阀被打开,每一个窗口都涌入了腥咸的海水,水手们如此奋力摧毁着他们曾经同样奋力保卫过的舰船。

手中的怀表12:54,阿尔伯特亲王紧随大帝的步伐。

手中的怀表13:10,毛奇元帅也作为巡洋舰中的先驱没入了异国的海浪之中。

。。。

金属的撞击,海浪的回旋,士兵的欢呼,奏响了公海舰队的天鹅之歌的乐章。海水挤压着破裂的船体,一条条钢铁巨兽,在无尽的痛苦中翻滚,摩擦,吼叫,直到被海浪压倒,锁在岩礁之中。

傍晚,载满了水兵的小艇登上了赶来进行徒劳无用的挽救战利品的不列颠驱逐舰的甲板,迎接着失败的胜利。

他们的第二帝国,已然没入了冰冷的海水中,这,是最后的普鲁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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